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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城的夜晚和附近的城邦没什么不同，海量的湿气被季风从北方的大洋带了过来，像一条黏湿的舌头舔舐着夜不归宿者。
体温在夜风中缓缓流失着，雁吾不由得打了个哆嗦。
空气中的霉味浓重得化不开，此外还稍带了点炭火的气味，这是除却贫民窟外，在这个城市里无法想象的体验。
王城的宵禁是在一天中的第44个子时，过了这个时分还会在贫民区街头飘荡的，会是什么角色当然也不用多说。不过出门在外，寻人问事全凭一张嘴，这些嘴里衔着烟叶吞云吐雾的家伙们看起来消息很灵通——至少值得一问。
为了防卫，雁吾特地别了把刀在身上，虽然是割麻绳用的单刃刀，实际上钝到不行，但把刀把高调地露在外面也算是一种威慑了。
雁吾摸进了一条小巷，里面零零星星地能看到几个人。
“红发的女孩子，短头发，这么高……”借着火堆的光，雁吾用手掌比到自己的胸口。他没有提及有关“吸血鬼”的部分，倒不是因为世人惧怕，而是大概没有人会相信，毕竟那是只存于神话故事里的生物。
对方是几个青壮年男人，眼神很凶，从头到脚都很邋遢。在一阵眼神交换之后，他们派了个代表过来交涉。
代表伸出四根指头。
雁吾想了想，给了他们四枚银币。
“看见了通知你。”代表把银币一把地揣进了兜里，声音冷淡，头也不抬。
“……喂！”雁吾的不满值蹭蹭蹭地往上蹿。
像是下了逐客令般，代表一个眼神过去，身强体壮的混混们散开来，把雁吾的空间挤得越来越小。或许是忌讳刀刃，他们并不想动手，但局面总的来说还是有利的。
反过来讲，天时地利都处于劣势的雁吾一旦出手就收不住场子了。
“喂，到底还有谁消息比较灵通的？”少年示弱了，象征性向后退了两步。
“你为什么不找那群毛长的问问？”混混们口气讥讽，像是别有用心。
少年在贫民窟里跋涉着，四处寻找可能知情的人物。
然而这种无头苍蝇般的乱转没什么起色，时间流逝得毫不留情。
混混们指的理所当然是类人种，小巷里的确偶尔也能够看到踽踽独行的，或者三俩结伴的类人种，但他们没有一个愿意回应雁吾的要求，来来回回就说着些只言片语，态度大多是提防厌恶，远没有女佣小姐来得贴心。
“对了，类人种好像一般是不说新语的啊……”腿酸脚软的雁吾找了面墙靠着，坐了下去。
新语是大陆的通用语言，是文化交融的结果——虽然这么说，但其实也仅限于人类内部的交融，类人种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二等公民，偶尔是第三等或者四等，他们通常都没有机会学习新语。
语言都不通的话，打听消息什么的也都是痴心妄想了。雁吾叹了口气。
暗蓝色的天幕异常寂静，银河流过，群星璀璨不息。
迄今为止，自己已经旅行了多远了呢？魔术师记不清楚了，这个问题就像问“吃过多少块面包”“喝过多少杯水”一样，大概量已经大得无法计数。
然而无论走多远，只有这片星空永远都是熟悉的，光是看着就令人安心。
……
安心过头了！
从睡意的温床中挣扎着脱离的那一刹那，少年的意识大叫着不妙。
大约是一整天下来累积的倦意太多，雁吾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梦乡。醒来的时候，已经看到了日头的光，听到了鸟儿的鸣唱。
“糟糕。”
两个身影挡在雁吾的跟前，稍微阻隔了太阳的直射。
“啊，动了。”两人中靠左稍矮的那一位开口了，从声音判断是一位年轻姑娘。由于背光的缘故，雁吾只能看到她的轮廓……还有似乎有些累赘的长袍。
“……我说过了蕾娅，人家只是在睡觉而已。”右边高的那个是位男性，他啪的一巴掌按在自己额头上，“你这瞎操心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。”
“可是，睡在这里会着凉。”女孩认真地看着男人。
这时候，雁吾的瞳孔终于适应了光亮的环境，他看清了面前这两个家伙的容貌。
女孩的秀发金色偏红，左半额留着刘海，眼瞳是暖和的柠檬色，年龄目测十六七有余，个头在同龄人里大约算得上是高的。她穿着图案精美的长袍，如同旧时代的迂腐魔法师一样，用铜墙铁壁式的衣服把自己围了起来。
“别人已经睡习惯了就没问题。”男人摸了摸后脑勺。他有一头短碎的黑发，大众脸，年纪看起来要大一圈，男人身上的衣服是深色系，黑带银扣，干净收身，给人一种很上道的可靠感。
“为什么？”然而叫蕾娅的少女却转过身来，一丝不苟地望着他，“我没听过那种理论。”
“……好了好了，我胡说的，先去忙我们的事吧。”
“道歉。”少女忽然说。
“喂真的假的……”
“给人家道歉。”少女毫不退让。
“你这样让我很难堪啊大小姐……”男人尴尬得额角快要渗出汗水。
“——盯。”
似乎非常地较真，尽管身体发育得很好，但性情却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，用雁吾师傅的话来说“一看就是没有接触过社会的天真细仔”。
“谢谢关心了小姐……其实我的确是不会感冒的类型，”雁吾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，转着自己的胳膊抡了两个圈，然后回以富有男子汉魅力的一笑，“因为我可是热情如火的男人啊！”
雁吾做完这一套自认为还算潇洒的动作，结果却换来男人一脸的青筋抽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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